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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被王八邱帶進去時裏面已經塞滿了人，冷氣開得很足，可還是聞到一股酸菜魚似的汗臭味。裏面男人居多，一個個都舉著拳頭吶喊著，熱血得要命。吳邪這是第一次來，纏了三叔很久才同意讓來談事的王八邱帶他過來。
這種地方你不來，別人也不會給你留位置，其實現在這種情況位置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那些人壓根不在自己位置上，人滿為患，已經沒有位置的概念了。
看到這樣的場景，只要是男人都會興奮起來，臺上兩個帶著拳套的拳擊手正在廝殺，這是H市最大的地下黑市拳場，說白了就是打黑拳的地方，基本每晚都有比賽，也是一項死亡率最高的不合法的競技項目。
據剛才王八邱說，這是H市盤踞最深的□□“麒麟幫”的一個產業。說起“麒麟幫”這個才是吳邪今天來的目的，從小到大他都被保護得很好，□□出身卻依然一身書生氣，或許是吳家想從他開始洗白，不涉及□□也沒有關系。
可人就是這樣，越不讓碰觸的東西就越好奇，有機會去見識在五年內統一H市大部分□□的領袖人物，怎麽可能放棄。
“坤哥加油！打死他，打死他！”
“我草，那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連坤哥的臉都敢打，等下不死也把他搞殘了！”
“坤哥這是第五個了！坤哥威武啊！不愧是我們的坤哥！”
“啊——張坤張坤我愛你——”
周圍一幫兄弟突然安靜下來轉頭看那還在狂喊“我愛你”的漢子，安靜了會突然也來勁了，也開始喊：“坤哥坤哥我愛你！”
也不知道怎麽的，全場都開始“坤哥坤哥我愛你”。
吳邪沒見過這個仗勢，先是震驚，然後笑得直不起腰，最後入鄉隨俗喊著：“坤哥坤哥我愛你。”
只有旁邊的王八邱一把一把地抹著臉上的汗。
其實吳邪壓根沒看清楚臺上他們所說的“坤哥”到底長什麽樣，只是瞎起哄，覺得好玩。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好奇，使勁擠著人往前竄。王八邱拿他沒辦法，跟在後面不敢讓他一個人過去，算是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七八歲的孩子狗都嫌的道理。
越是接近擂臺就發現越殘酷，兩個人身上都掛了彩。吳邪問了王八邱才知道那個從左胸膛到後背蓋著一片威武兇殘的麒麟紋身的人就是張坤，據說已經勝了五場。身上都有汗珠流了下來，前額半遮著眼的劉海都一根根黏在了一起，隨著動作晃動著。
吳邪剛擠到最前面就看到張起靈虛晃了下躲開對方的拳頭，隨即左手發力就著對方因為慣性還在往前傾的身體在肚子上狠狠一拳，那人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
吳邪驚呆了，見過打架並不代表可以直面一場血腥的廝殺，原本離得遠看不清楚可以隨著人潮瞎起哄，現在都能看到對方因此嘴裏的護齒隨著鮮血噴了出來，都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粘在臉上。這種情況胃肯定是出血了，得馬上救治。可這種場景，擔架進來都不可能，生死只看命，或者只看那頭嗜血的麒麟。
那人已經蜷縮在臺上，不停地咳著血，下面的人卻愈加使勁吶喊歡呼著。
他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生活在陽光下從沒有看過這種地底下的人性，可那是個鮮活的生命，對於一個血氣方剛正直的年輕人來說，不可能不救。在那人倒地以後，張坤就開始脫手上的拳套，不急不慢，沒有要救人的意思。等他翻過護欄跳下擂臺，接受那些兄弟們熱捧的時候，吳邪才反應過來跳上擂臺，想去抱起那個人，無奈對方是練家子的，身體強壯得壓根不是他這個讀書人能抱得起來的。
“你們誰幫幫我，先把人送醫院，王八邱！！”
王八邱無奈，只好也爬上擂臺幫著扛人，兩個男人勉強才把這個還在痛苦咳血的人擡了起來，卻發現壓根過不去。
五連勝，他們都很興奮，個個都急著拍馬屁。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過不去，吳邪急了，他不知道人為什麽可以丟著一個鮮活的生命不管，人命如草菅原來真的存在，並不是武俠小說裏那麽遙遠，就在身邊，就在眼前，甚至在自己手裏。
一條命，就在自己手裏。
急紅了眼，心裏對那個被捧著人無端生出些恨意來。或許是太年輕，容易被事情沖昏腦袋，就著心裏的那股勁喊了出去：“張坤你還是不是人！你他媽就是從地底下爬上來的鬼！”
老大的名號被人用這種方式喊了出來，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被圍在中間道上稱為坤哥的張起靈轉過身來和他對上視線，沒說什麽。有人走上去推了吳邪一把，說：“你他媽哪裏來的小雜種，是不是嫌命太長了？”說完拿著刀子在吳邪臉上拍了拍。
吳邪沒見過動刀子，當場也蒙了，剛才的氣勢一下子就洩了下去，可手上還是死死拽著那拳擊手的胳膊。
“坤哥坤哥，別生氣，我們是三爺那邊的人，今天是來談事情的。這位是我們的小三爺，三爺的親侄子，年少不更事。多多包涵，呵呵，多多包涵。”
張起靈動了動，那些人立馬讓到兩邊，騰出條道讓他走過去。張起靈一邊走，一邊擦著手，臉上沒什麽表情，襯著胸口威武的麒麟，同樣是□□，氣勢上就勝了一大截。
“哦，三爺那邊的人。”輕輕地說著，是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也是沒有任何語調的平緩聲音，鉆進耳朵卻是讓人背脊發涼。
旁邊的人遞了件衣服，他套上繼續說：“小三爺看上去不太像道上的。”
“啊，是是是，小三爺不是道上的人。今天是三爺讓他來開開世面，他也很想見識見識□□上人人皆知的坤哥，所以就帶他來了。”馬屁功夫都用上了，王八邱又在額頭上抹了把汗。
“你想幹什麽？”是對著吳邪說的。
吳邪被他氣勢震住，可也沒有懼怕的意思，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說不定。他稍微楞了下隨即說：“救人。”
“呵呵，”張起靈咧了下嘴笑了笑，“他也配叫人？”
吳邪想反駁，被王八邱扯了扯，也意識到和這個人叫板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也就乖乖閉上嘴，不服氣帶著憤怒的眼神瞥了眼張起靈。
張起靈倒是有了表情，看著眼前這個白T恤染了血，一臉天真的少年，露出了點笑意說：“你叫什麽名字？”
吳邪不含糊，但也不怎麽情願地丟了句：“吳邪。”
張起靈那頭笑了起來，不誇張只是低低地笑著。底下人見他笑，都楞了楞，隨即都附和著笑了起來。過了會，張起靈擡起頭繼續看向吳邪，說：“人可以救，他走，你留下。”
吳邪瞥過去的頭又轉了回來吃驚地看著他，一命換一命？說實話，他真沒那麽偉大，就又看向王八邱。
王八邱看了眼吳邪，心裏恨鐵不成鋼又不能表現出來。一邊是H市的龍頭老大，一邊是自己效命的三爺親侄子，今天來還有求於人家，心裏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呵呵，那個坤哥，你也知道吳家就一苗，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吳家也不會坐視不管。大家夥有事好商量，不要為了個賤命傷了和氣。”說完就轉臉看向吳邪，換了個口氣，倒也不是不尊敬只是比較嚴肅，說，“小三爺你為人善良，可你有所不知，這個人殺人放火什麽都幹過，有個好好的身體去外面找份工作也容易，就是犯了罪才到黑市來賺錢。腦袋別在褲腰上的，也都是他自找的。還是坤哥大人有大量沒計較，讓他上臺賺錢，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吳邪看了眼拽著的人，心裏也有些動搖。可見死不救，他真的做不到，心裏掙紮著就嘀咕了句：“怎麽說也是條命……”
猶豫了下就又看向張起靈，說：“坤哥，不好意思剛才冒犯了。你看人死在你場子裏，雖然也不少，但是總歸也是不吉利的。今天你還五連勝別讓這個畜生毀了你的興致，你就把他扔醫院門口，是死是活看他自己造化，成嗎？”原本青澀的少年一下子變成老油條，吳家這種刻在骨子裏的性子還真不是蓋的。
張起靈還是扯了下嘴角，說：“他走，你留下。”
“使不得，坤哥，三爺要是知道了……”
張起靈也不說話了，走了幾步到吳邪面前，這才發現這個少年和自己差不多高，近看也挺好看，帶著大學男孩的陽光，眉宇間還帶了讀書人特有的秀氣。
“放心，只陪我一夜。”這話夠直白了，整個空間一下子就“哄”的一聲，紛紛議論起來。為了自身安全，沒聽說過他們老大找哪個姑娘或者小夥，今天這麽直接，倒是把這些兄弟們給嚇到了。
張起靈說完就擡手掐住吳邪下巴，迫使他微微張開了嘴，輕輕啄了下，對著吳邪說：“再不快點，送去也沒得救了。”
吳邪被捏著下巴壓根動不了，斜了眼看手上拽著的人，又看了眼一臉著急的王八邱，說：“行，你讓人把他送醫院。”
張起靈直接一把摟過吳邪肩膀帶著走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吳邪停了停，對著王八邱說：“我和坤哥喝杯茶，明天回去，先不用告訴三叔，明天我自己去找他。”
王八邱大概是覺得木已成舟了，張坤這裏向來說一不二，自己說再多也沒用，於是就嘆了口氣，突然又想起什麽來，又喊了聲：“坤哥。”
“那件事你們三爺親自來還有得談。”意思很明確，派個小嘍嘍過來，未免也太小瞧“麒麟幫”了。
吳邪不吱聲被他摟著到一個房間，心裏也有些清楚，怕是逃不掉了，進了房間就擡頭看張起靈，問：“要做什麽？”
張起靈還是不說話，上前就摸了摸吳邪襠部。吳邪嚇了一跳往後退，知道歸知道，直接面對好歹也得有個心理接受的過程。現下還真有點後悔之前那麽沖動給答應了下來，豪情壯志一下就沒有了。
“上床，脫衣服。”說完動手把自己的衣服先脫了，紋身一下子就跳了出來，這樣一來張起靈看上去更有殺氣，說他不是混□□的，估計也不會有人信。
吳邪看了看他的紋身，又看了看那張白凈的臉，頭發遮著眼睛看不太到表情，只覺得視線是沖著自己的，應該是等著自己脫幹凈。這樣一想腦子就不受控制了，長這麽大還真沒想過要和一個男人上床，視線不自覺就往張起靈□□看去，褲子沒脫也看不出有什麽苗頭。
張起靈見他不動，就走了過來。身上的麒麟紋身隨著肌肉的滑動動了起來，氣勢不小還帶了股剛運動完的熱氣。吳邪想此刻如果自己是長毛的動物，估計毛已經全都炸開來了。
張起靈扯了扯吳邪T恤下擺然後就往上提。
“你等等。”一時沖動答應下來的事，到現在才回過神來發現事態嚴重，“要不這樣，我出錢給你找個MB，我不好這個，你做起來也沒意思。”說完又想了想看了看張起靈身上的肌肉，摸摸自己鼻子，“要不給你找兩個？”
張起靈本來還聽著，後來聽得煩了就抱了上去，摟住腰隔著衣服摸了起來。他力氣很大，吳邪掙紮了幾下沒掙紮開來，倒是一腳踩在了床腳倒床上去了。張起靈順勢壓了上去，在他脖子上使勁親著，手到處亂摸，胸口和胯部貼著的地方都摩擦了起來，看上去一副很猴急的樣子。
看他起來，吳邪就推了推他，覺得對方大概是失去興致了。
張起靈起了身，看了眼窗外，說：“幫你洗洗幹凈。”沒等吳邪反應就把他拉進洗手間。
洗手間要比外面涼快些，大概是有水的關系，溫度降了下來。地面是白色瓷磚，一個馬桶，一個洗漱臺，剩下的空間就沒其他東西了。看上去不像是個生活的地方，像公共浴室，集體淋浴的那種。只不過現在只有一個噴淋頭，墻角有些地方都泛了黃。
張起靈一鎖上門就開始脫褲子，脫了長褲又脫了內褲。這種時候最不知道要怎麽辦的應該是洗手間裏的第二個人。吳邪看著張起靈那麽自然，心想著自己是要自然點還是自然點還是自然點……
可眼角瞥見黑色的一叢那是打心眼裏沒辦法自然，以前去集體浴室，寢室裏誰的沒見過，甚至去男生廁所，兩個人站在小便池前都得看看對方比比大小。可這不一樣，之前覺得是男人幹女人的□□，可現在是男人幹男人的□□，自己還是要□□的，這他媽誰淡定誰就是沒蛋。
張起靈看都沒看吳邪一眼，直接走到花灑下面開始洗澡。
正琢磨著自己哪裏需要再鍛煉鍛煉，對方突然轉過身，頭發都耷拉在腦袋上滿頭滿臉的水慢慢朝他走來。腳上的拖鞋早就被踢到了一邊，赤腳走在瓷磚上都沒聲音。走到面前了也沒見他停下或者轉彎的意思，吳邪心裏又慌了起來。
“你……”
張起靈抹了把臉，離得太近都看得到掛在他睫毛上的水。他半瞇著眼睛，然後擡眼，看了吳邪一眼，手伸到他身後，又轉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張起靈身上熱氣熏的，只覺得自己臉都熱了起來。
媽的，同性戀會被傳染。
其實張起靈只不過是來拿洗發水和沐浴乳的，現在頭上頭下，滿身都是泡沫。
“餵，我外面等你吧……”
張起靈呸了下嘴裏的水，把滿頭泡沫洗幹凈後看向吳邪：“你呆在這，我出去了你再出去。”
“就算你喜歡被人看也得問當事人願意不願意，你這是在汙染我的視線。”
張起靈沒理他，開始用毛巾把自己擦幹，光著身子就去開門，插銷才弄開轉頭和吳邪說：“我現在就算弄死你，你也沒話說。洗個澡再出來，洗慢點。”
媽逼遇到個神經病，吳邪摸了摸一脖子的汗水，不就洗個澡麽。
出來的時候張起靈已經套上內褲，坐在床邊了，看到吳邪出來就說：“你以後跟著我。”
吳邪不太想和他說話，可不說估計也沒好處，一邊把衣服丟一旁一邊說：“我又不是鴨子。”
張起靈也不惱，看了他一會才慢慢地說：“是你三叔的意思。”
“什麽！”不敢置信，吳邪瞪圓了眼睛看張起靈。
“你以後就是我的人。”
吳邪拿起自己衣服就往身上套，褲子還沒扣上腳就去套鞋子，皮帶隨著動作弄得“叮叮”直響，穿戴好沒有理會張起靈就直接出了房門，狠狠甩上。
他不知道三叔在搞什麽鬼，但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讓自己侄子來賣屁股，今天那麽多人在場，他不可能不知道，知道的話現在都沒動靜，本來就不正常。出來一高興手機沒帶身上，現在他得去問清楚。
吳邪不知道張起靈帶他來的這裏是什麽地方，外面的門面不大，裏面卻九曲十八彎，走廊看著挺破舊還有水漬，墻壁上甚至都有些黑色發了黴的痕跡。走著還有自己腳步聲，很安靜，可也不是絕對的安靜，走過一些房間的時候能隱隱聽到裏面的動靜，聽不清楚是什麽，但是傻子都知道裏面在發生什麽。
總之，這裏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窯子。
吳邪越想越懊惱，懊惱自己怎麽當時腦子一熱攤上這事，但要是事情再重新來一遍估計最後結局還會是這樣。
走出小門，就感覺不太對勁，這裏算不上鬧市區，但是也絕對不是冷清偏門的郊區，九點多，外面卻沒有人。對面有個游戲廳，現在門都關著裏面一片漆黑，其他門店也都一樣，只有路燈亮著。雖然是夏天，可給人背後涼颼颼的錯覺。
吳邪也懶得管那些，只覺得心裏堵得慌，不管合適不合適得找三叔問清楚。
才走出去沒幾步，後面就有腳步跟了上來，明顯也不怕他會發現。這種事情完全沒有經驗，身上也沒有可以防身的東西，正想著，後面有聲音傳了過來。
“前面的小哥，今天你最好不要在這帶活動。”
吳邪楞了下，不是應該“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留下”。
回過頭去，對方倒是楞了下，手裏把玩著一把匕首，轉來轉去的，說：“呦，原來是老大的小情人，您趕緊回去吧，等下這帶有點事，傷著了您可不好。”說是好意，說到小情人的時候口氣帶上了些不屑，一副混混模樣。
“我不是你們老大的小情人，高攀不起。”說著就轉身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對面就跑過來一群人，路燈使得手上的西瓜刀特別晃眼。
後面那小混混見他停住腳步嗤笑了聲說：“趕緊回去，瞧你那慫樣，百無一用是書生。”
說著那頭也出來一群人，同樣人手一把砍刀。那混混沒參與，直接拉著吳邪往回走，一把推進小門。吳邪站在門口，那人也往角落站了站看著外面場景。
“古惑仔”當街上演，吳邪只覺得自己還雲裏霧裏。雖然他知道三叔幹的是什麽行當，可畢竟沒有看過真刀真槍的場面，更別說一刀過來，灑你一臉滾燙的鮮血。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全家在鄉下，過年的時候起得很早，老爺家院子裏搭起了個臺子，上面放了根長凳，然後村裏人趕來了一頭豬架在上面，用繩子捆好，很明顯這場景是要宰豬了。一刀捅進豬肚子，那豬開始嗷嗷叫的時候，又利索地在豬脖子上抹了一刀。下手很準，因為豬立馬不叫，可那喉管裏的血進入氣管時的“噗噗”聲讓他至今都沒辦法忘記。
死亡的恐懼瞬間籠罩了下來，就像那個盛滿了豬血的大盆突然把自己罩住了，那股味道和那種鮮紅，堵著心裏，喘不上氣。全身似乎脫了力，身體都是涼的。吳邪漫無目的地往裏走去，腦子裏不斷循環的是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路燈倒影著那些人影影綽綽，空氣裏彌漫著溫熱的血腥味。
旁邊的門突然開了，直到自己被拉了進去才想到要反抗，用上了最大的勁。不過顯然對方壓根沒放在眼裏，把他翻了個個，兩手被擒在背後，整個身體貼在了門上。
外面傳來了幾聲鞭炮聲，說不定是槍聲。
“老實點。”是張起靈不輕不重的聲音，“還走麽？”
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吳邪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出奇的平靜，說：“你放開。”張起靈依言放了開來，吳邪轉了個身對上張起靈漆黑的眸子說：“有家夥嗎？”
“沒有。”
“怎麽沒有？”
“不需要。”
吳邪點了點頭，臉色慘白。原本就白，可是不一樣，現在是帶點青色。原先嘴唇還帶點血色，現在都和臉一個顏色，明顯是被嚇到了，臉上還沾著不知道是誰的血。
張起靈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麽心理，擡手，手背抹了把他臉，鮮血在他臉上被拉出長長的一條痕跡，“去洗把臉，今晚別出去。”
吳邪沒有回答，進了洗手間就洗了起來，直到把臉都搓紅了才出來，沒有什麽失態的地方。張起靈見他這樣，就轉身打算躺下。
“有手機嗎？”
張起靈一楞，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吳邪伸手來接。手指碰觸到的時候都是冰涼，不知道是被水沾的，還是什麽。
“有三叔號碼嗎？”
“吳三省。”
按鍵時都能看到手還在微微顫抖，張起靈看了會他的手又擡眼看他臉。臉上的紅色退了下來，還是一臉的慘白，似乎是接通了，斜了他一眼就又走進洗手間。
“哎？小哥？”
“哥你媽逼，你到底要幹什麽？”
“□□個小兔崽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罵你奶奶就不怕短命！□□養的。”
“我問你到底要幹什麽，你知道今天我被那混蛋帶進窯子了吧？”
“知道。”吳三省壓根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什麽，“怎麽？還寶貝自己貞操了？”
“操你大爺，我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你今天是怎麽了，吃嗆藥了？三叔什麽時候害過你，有些事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反正你乖乖呆在張坤那邊，你爸媽還有爺爺奶奶我明天就送出國，這陣子你別亂跑。還有什麽事？沒事就把電話給張坤。”
吳邪被吳三省這麽一說突然就噎著了，過了會才開口說：“你這個老小子是不是惹上什麽事兒了？”
“沒事兒，我這邊的事你別管，你知道三叔為你好就成，把電話給張坤。”
吳邪出了洗手間，張起靈已經躺下，背對著他，穿了件黑色t恤和黑色內褲，被子只在胸口位置蓋了個角。
“餵，電話。”
剛也聽到在廁所裏的對話，張起靈就拿過電話說了句：“三爺。”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張起靈就回了句“還成”，然後又說：“這事就這麽說吧，你手上的都要交出來。”擡頭看了眼已經坐到沙發上一臉木然，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吳邪，“不太好，估計嚇到了。青龍幫和華清幫在爭地盤，沒談攏打起來了。”
最後說了句“好”，就掛了。
他掛了電話對著吳邪說：“過來。”
吳邪看了他一眼，不說話，又轉了回去，繼續發呆。
見他這樣，張起靈也沒說什麽，轉了個身繼續睡。
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他也不知道三叔到底盤算著什麽，可要把親人都送出國，那就不可能是小事。一天內發生了太多事，去黑市，救人，被帶到窯子，見證死亡，別說是一剛畢業的大學生，就是在社會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也不見得能淡定，總之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吳邪只覺得自己背後還在冒虛汗，站了起來，脫了衣服褲子，只剩下一條內褲，走到張起靈床邊坐下。對方轉了過來，睜開眼睛想說什麽，吳邪就親了上去，隔著被子抱住對方。
張起靈也不含糊，抱住就翻了個身，把吳邪壓在下面，隔著被子都能感覺到身下人的冰涼。吳三省做事就是狠，親侄子也不例外。教孩子游泳，沒有循序漸進，直接把孩子扔海裏，自生自滅，抓著求生的本能，或許能學得更快。
張起靈沒打算做什麽，大概是了解吳邪此刻的心情，親了會就側躺了回去，蓋上被子。手探到吳邪脖子下面讓他枕著，另一只手抱了上去，一條腿跨了過去，整個把吳邪給抱住了。身高差不多，可對方畢竟不是練家子的又是剛長開的身體，怎麽抱都覺得瘦。
這樣一來吳邪手就動不了，幹脆也不動了。
外面傳來警車鳴叫的聲音。
“睡吧，沒事了。”
懷裏的人明顯楞了楞，身體還是僵硬著卻沒有再吱聲。張起靈突然想起那會叫去調查的人這麽形容吳邪：和吳三省完全不同，就一平常的熊孩子，大大咧咧愛說愛笑，還算正直，沒什麽心機，對人也真誠，就是沒怎麽經過大風浪，到社會上估計得受點折磨。但是啊，百無一用是書生，吳三省那老狐貍的事業估計是沒人接咯。
其實按現在來看，這個叫吳邪的男孩倒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心裏明明不安，怕得要命，卻也不會在別人面前示弱，可見骨子裏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或許能安然度過接下來的日子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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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地方你不來，別人也不會給你留位置，其實現在這種情況位置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那些人壓根不在自己位置上，人滿為患，已經沒有位置的概念了。
看到這樣的場景，只要是男人都會興奮起來，臺上兩個帶著拳套的拳擊手正在廝殺，這是H市最大的地下黑市拳場，說白了就是打黑拳的地方，基本每晚都有比賽，也是一項死亡率最高的不合法的競技項目。
據剛才王八邱說，這是H市盤踞最深的□□“麒麟幫”的一個產業。說起“麒麟幫”這個才是吳邪今天來的目的，從小到大他都被保護得很好，□□出身卻依然一身書生氣，或許是吳家想從他開始洗白，不涉及□□也沒有關系。
可人就是這樣，越不讓碰觸的東西就越好奇，有機會去見識在五年內統一H市大部分□□的領袖人物，怎麽可能放棄。
“坤哥加油！打死他，打死他！”
“我草，那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連坤哥的臉都敢打，等下不死也把他搞殘了！”
“坤哥這是第五個了！坤哥威武啊！不愧是我們的坤哥！”
“啊——張坤張坤我愛你——”
周圍一幫兄弟突然安靜下來轉頭看那還在狂喊“我愛你”的漢子，安靜了會突然也來勁了，也開始喊：“坤哥坤哥我愛你！”
也不知道怎麽的，全場都開始“坤哥坤哥我愛你”。
吳邪沒見過這個仗勢，先是震驚，然後笑得直不起腰，最後入鄉隨俗喊著：“坤哥坤哥我愛你。”
只有旁邊的王八邱一把一把地抹著臉上的汗。
其實吳邪壓根沒看清楚臺上他們所說的“坤哥”到底長什麽樣，只是瞎起哄，覺得好玩。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好奇，使勁擠著人往前竄。王八邱拿他沒辦法，跟在後面不敢讓他一個人過去，算是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七八歲的孩子狗都嫌的道理。
越是接近擂臺就發現越殘酷，兩個人身上都掛了彩。吳邪問了王八邱才知道那個從左胸膛到後背蓋著一片威武兇殘的麒麟紋身的人就是張坤，據說已經勝了五場。身上都有汗珠流了下來，前額半遮著眼的劉海都一根根黏在了一起，隨著動作晃動著。
吳邪剛擠到最前面就看到張起靈虛晃了下躲開對方的拳頭，隨即左手發力就著對方因為慣性還在往前傾的身體在肚子上狠狠一拳，那人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
吳邪驚呆了，見過打架並不代表可以直面一場血腥的廝殺，原本離得遠看不清楚可以隨著人潮瞎起哄，現在都能看到對方因此嘴裏的護齒隨著鮮血噴了出來，都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粘在臉上。這種情況胃肯定是出血了，得馬上救治。可這種場景，擔架進來都不可能，生死只看命，或者只看那頭嗜血的麒麟。
那人已經蜷縮在臺上，不停地咳著血，下面的人卻愈加使勁吶喊歡呼著。
他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生活在陽光下從沒有看過這種地底下的人性，可那是個鮮活的生命，對於一個血氣方剛正直的年輕人來說，不可能不救。在那人倒地以後，張坤就開始脫手上的拳套，不急不慢，沒有要救人的意思。等他翻過護欄跳下擂臺，接受那些兄弟們熱捧的時候，吳邪才反應過來跳上擂臺，想去抱起那個人，無奈對方是練家子的，身體強壯得壓根不是他這個讀書人能抱得起來的。
“你們誰幫幫我，先把人送醫院，王八邱！！”
王八邱無奈，只好也爬上擂臺幫著扛人，兩個男人勉強才把這個還在痛苦咳血的人擡了起來，卻發現壓根過不去。
五連勝，他們都很興奮，個個都急著拍馬屁。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過不去，吳邪急了，他不知道人為什麽可以丟著一個鮮活的生命不管，人命如草菅原來真的存在，並不是武俠小說裏那麽遙遠，就在身邊，就在眼前，甚至在自己手裏。
一條命，就在自己手裏。
急紅了眼，心裏對那個被捧著人無端生出些恨意來。或許是太年輕，容易被事情沖昏腦袋，就著心裏的那股勁喊了出去：“張坤你還是不是人！你他媽就是從地底下爬上來的鬼！”
老大的名號被人用這種方式喊了出來，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被圍在中間道上稱為坤哥的張起靈轉過身來和他對上視線，沒說什麽。有人走上去推了吳邪一把，說：“你他媽哪裏來的小雜種，是不是嫌命太長了？”說完拿著刀子在吳邪臉上拍了拍。
吳邪沒見過動刀子，當場也蒙了，剛才的氣勢一下子就洩了下去，可手上還是死死拽著那拳擊手的胳膊。
“坤哥坤哥，別生氣，我們是三爺那邊的人，今天是來談事情的。這位是我們的小三爺，三爺的親侄子，年少不更事。多多包涵，呵呵，多多包涵。”
張起靈動了動，那些人立馬讓到兩邊，騰出條道讓他走過去。張起靈一邊走，一邊擦著手，臉上沒什麽表情，襯著胸口威武的麒麟，同樣是□□，氣勢上就勝了一大截。
“哦，三爺那邊的人。”輕輕地說著，是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也是沒有任何語調的平緩聲音，鉆進耳朵卻是讓人背脊發涼。
旁邊的人遞了件衣服，他套上繼續說：“小三爺看上去不太像道上的。”
“啊，是是是，小三爺不是道上的人。今天是三爺讓他來開開世面，他也很想見識見識□□上人人皆知的坤哥，所以就帶他來了。”馬屁功夫都用上了，王八邱又在額頭上抹了把汗。
“你想幹什麽？”是對著吳邪說的。
吳邪被他氣勢震住，可也沒有懼怕的意思，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說不定。他稍微楞了下隨即說：“救人。”
“呵呵，”張起靈咧了下嘴笑了笑，“他也配叫人？”
吳邪想反駁，被王八邱扯了扯，也意識到和這個人叫板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也就乖乖閉上嘴，不服氣帶著憤怒的眼神瞥了眼張起靈。
張起靈倒是有了表情，看著眼前這個白T恤染了血，一臉天真的少年，露出了點笑意說：“你叫什麽名字？”
吳邪不含糊，但也不怎麽情願地丟了句：“吳邪。”
張起靈那頭笑了起來，不誇張只是低低地笑著。底下人見他笑，都楞了楞，隨即都附和著笑了起來。過了會，張起靈擡起頭繼續看向吳邪，說：“人可以救，他走，你留下。”
吳邪瞥過去的頭又轉了回來吃驚地看著他，一命換一命？說實話，他真沒那麽偉大，就又看向王八邱。
王八邱看了眼吳邪，心裏恨鐵不成鋼又不能表現出來。一邊是H市的龍頭老大，一邊是自己效命的三爺親侄子，今天來還有求於人家，心裏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呵呵，那個坤哥，你也知道吳家就一苗，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吳家也不會坐視不管。大家夥有事好商量，不要為了個賤命傷了和氣。”說完就轉臉看向吳邪，換了個口氣，倒也不是不尊敬只是比較嚴肅，說，“小三爺你為人善良，可你有所不知，這個人殺人放火什麽都幹過，有個好好的身體去外面找份工作也容易，就是犯了罪才到黑市來賺錢。腦袋別在褲腰上的，也都是他自找的。還是坤哥大人有大量沒計較，讓他上臺賺錢，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吳邪看了眼拽著的人，心裏也有些動搖。可見死不救，他真的做不到，心裏掙紮著就嘀咕了句：“怎麽說也是條命……”
猶豫了下就又看向張起靈，說：“坤哥，不好意思剛才冒犯了。你看人死在你場子裏，雖然也不少，但是總歸也是不吉利的。今天你還五連勝別讓這個畜生毀了你的興致，你就把他扔醫院門口，是死是活看他自己造化，成嗎？”原本青澀的少年一下子變成老油條，吳家這種刻在骨子裏的性子還真不是蓋的。
張起靈還是扯了下嘴角，說：“他走，你留下。”
“使不得，坤哥，三爺要是知道了……”
張起靈也不說話了，走了幾步到吳邪面前，這才發現這個少年和自己差不多高，近看也挺好看，帶著大學男孩的陽光，眉宇間還帶了讀書人特有的秀氣。
“放心，只陪我一夜。”這話夠直白了，整個空間一下子就“哄”的一聲，紛紛議論起來。為了自身安全，沒聽說過他們老大找哪個姑娘或者小夥，今天這麽直接，倒是把這些兄弟們給嚇到了。
張起靈說完就擡手掐住吳邪下巴，迫使他微微張開了嘴，輕輕啄了下，對著吳邪說：“再不快點，送去也沒得救了。”
吳邪被捏著下巴壓根動不了，斜了眼看手上拽著的人，又看了眼一臉著急的王八邱，說：“行，你讓人把他送醫院。”
張起靈直接一把摟過吳邪肩膀帶著走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吳邪停了停，對著王八邱說：“我和坤哥喝杯茶，明天回去，先不用告訴三叔，明天我自己去找他。”
王八邱大概是覺得木已成舟了，張坤這裏向來說一不二，自己說再多也沒用，於是就嘆了口氣，突然又想起什麽來，又喊了聲：“坤哥。”
“那件事你們三爺親自來還有得談。”意思很明確，派個小嘍嘍過來，未免也太小瞧“麒麟幫”了。
吳邪不吱聲被他摟著到一個房間，心裏也有些清楚，怕是逃不掉了，進了房間就擡頭看張起靈，問：“要做什麽？”
張起靈還是不說話，上前就摸了摸吳邪襠部。吳邪嚇了一跳往後退，知道歸知道，直接面對好歹也得有個心理接受的過程。現下還真有點後悔之前那麽沖動給答應了下來，豪情壯志一下就沒有了。
“上床，脫衣服。”說完動手把自己的衣服先脫了，紋身一下子就跳了出來，這樣一來張起靈看上去更有殺氣，說他不是混□□的，估計也不會有人信。
吳邪看了看他的紋身，又看了看那張白凈的臉，頭發遮著眼睛看不太到表情，只覺得視線是沖著自己的，應該是等著自己脫幹凈。這樣一想腦子就不受控制了，長這麽大還真沒想過要和一個男人上床，視線不自覺就往張起靈□□看去，褲子沒脫也看不出有什麽苗頭。
張起靈見他不動，就走了過來。身上的麒麟紋身隨著肌肉的滑動動了起來，氣勢不小還帶了股剛運動完的熱氣。吳邪想此刻如果自己是長毛的動物，估計毛已經全都炸開來了。
張起靈扯了扯吳邪T恤下擺然後就往上提。
“你等等。”一時沖動答應下來的事，到現在才回過神來發現事態嚴重，“要不這樣，我出錢給你找個MB，我不好這個，你做起來也沒意思。”說完又想了想看了看張起靈身上的肌肉，摸摸自己鼻子，“要不給你找兩個？”
張起靈本來還聽著，後來聽得煩了就抱了上去，摟住腰隔著衣服摸了起來。他力氣很大，吳邪掙紮了幾下沒掙紮開來，倒是一腳踩在了床腳倒床上去了。張起靈順勢壓了上去，在他脖子上使勁親著，手到處亂摸，胸口和胯部貼著的地方都摩擦了起來，看上去一副很猴急的樣子。
看他起來，吳邪就推了推他，覺得對方大概是失去興致了。
張起靈起了身，看了眼窗外，說：“幫你洗洗幹凈。”沒等吳邪反應就把他拉進洗手間。
洗手間要比外面涼快些，大概是有水的關系，溫度降了下來。地面是白色瓷磚，一個馬桶，一個洗漱臺，剩下的空間就沒其他東西了。看上去不像是個生活的地方，像公共浴室，集體淋浴的那種。只不過現在只有一個噴淋頭，墻角有些地方都泛了黃。
張起靈一鎖上門就開始脫褲子，脫了長褲又脫了內褲。這種時候最不知道要怎麽辦的應該是洗手間裏的第二個人。吳邪看著張起靈那麽自然，心想著自己是要自然點還是自然點還是自然點……
可眼角瞥見黑色的一叢那是打心眼裏沒辦法自然，以前去集體浴室，寢室裏誰的沒見過，甚至去男生廁所，兩個人站在小便池前都得看看對方比比大小。可這不一樣，之前覺得是男人幹女人的□□，可現在是男人幹男人的□□，自己還是要□□的，這他媽誰淡定誰就是沒蛋。
張起靈看都沒看吳邪一眼，直接走到花灑下面開始洗澡。
正琢磨著自己哪裏需要再鍛煉鍛煉，對方突然轉過身，頭發都耷拉在腦袋上滿頭滿臉的水慢慢朝他走來。腳上的拖鞋早就被踢到了一邊，赤腳走在瓷磚上都沒聲音。走到面前了也沒見他停下或者轉彎的意思，吳邪心裏又慌了起來。
“你……”
張起靈抹了把臉，離得太近都看得到掛在他睫毛上的水。他半瞇著眼睛，然後擡眼，看了吳邪一眼，手伸到他身後，又轉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張起靈身上熱氣熏的，只覺得自己臉都熱了起來。
媽的，同性戀會被傳染。
其實張起靈只不過是來拿洗發水和沐浴乳的，現在頭上頭下，滿身都是泡沫。
“餵，我外面等你吧……”
張起靈呸了下嘴裏的水，把滿頭泡沫洗幹凈後看向吳邪：“你呆在這，我出去了你再出去。”
“就算你喜歡被人看也得問當事人願意不願意，你這是在汙染我的視線。”
張起靈沒理他，開始用毛巾把自己擦幹，光著身子就去開門，插銷才弄開轉頭和吳邪說：“我現在就算弄死你，你也沒話說。洗個澡再出來，洗慢點。”
媽逼遇到個神經病，吳邪摸了摸一脖子的汗水，不就洗個澡麽。
出來的時候張起靈已經套上內褲，坐在床邊了，看到吳邪出來就說：“你以後跟著我。”
吳邪不太想和他說話，可不說估計也沒好處，一邊把衣服丟一旁一邊說：“我又不是鴨子。”
張起靈也不惱，看了他一會才慢慢地說：“是你三叔的意思。”
“什麽！”不敢置信，吳邪瞪圓了眼睛看張起靈。
“你以後就是我的人。”
吳邪拿起自己衣服就往身上套，褲子還沒扣上腳就去套鞋子，皮帶隨著動作弄得“叮叮”直響，穿戴好沒有理會張起靈就直接出了房門，狠狠甩上。
他不知道三叔在搞什麽鬼，但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讓自己侄子來賣屁股，今天那麽多人在場，他不可能不知道，知道的話現在都沒動靜，本來就不正常。出來一高興手機沒帶身上，現在他得去問清楚。
吳邪不知道張起靈帶他來的這裏是什麽地方，外面的門面不大，裏面卻九曲十八彎，走廊看著挺破舊還有水漬，墻壁上甚至都有些黑色發了黴的痕跡。走著還有自己腳步聲，很安靜，可也不是絕對的安靜，走過一些房間的時候能隱隱聽到裏面的動靜，聽不清楚是什麽，但是傻子都知道裏面在發生什麽。
總之，這裏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窯子。
吳邪越想越懊惱，懊惱自己怎麽當時腦子一熱攤上這事，但要是事情再重新來一遍估計最後結局還會是這樣。
走出小門，就感覺不太對勁，這裏算不上鬧市區，但是也絕對不是冷清偏門的郊區，九點多，外面卻沒有人。對面有個游戲廳，現在門都關著裏面一片漆黑，其他門店也都一樣，只有路燈亮著。雖然是夏天，可給人背後涼颼颼的錯覺。
吳邪也懶得管那些，只覺得心裏堵得慌，不管合適不合適得找三叔問清楚。
才走出去沒幾步，後面就有腳步跟了上來，明顯也不怕他會發現。這種事情完全沒有經驗，身上也沒有可以防身的東西，正想著，後面有聲音傳了過來。
“前面的小哥，今天你最好不要在這帶活動。”
吳邪楞了下，不是應該“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留下”。
回過頭去，對方倒是楞了下，手裏把玩著一把匕首，轉來轉去的，說：“呦，原來是老大的小情人，您趕緊回去吧，等下這帶有點事，傷著了您可不好。”說是好意，說到小情人的時候口氣帶上了些不屑，一副混混模樣。
“我不是你們老大的小情人，高攀不起。”說著就轉身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對面就跑過來一群人，路燈使得手上的西瓜刀特別晃眼。
後面那小混混見他停住腳步嗤笑了聲說：“趕緊回去，瞧你那慫樣，百無一用是書生。”
說著那頭也出來一群人，同樣人手一把砍刀。那混混沒參與，直接拉著吳邪往回走，一把推進小門。吳邪站在門口，那人也往角落站了站看著外面場景。
“古惑仔”當街上演，吳邪只覺得自己還雲裏霧裏。雖然他知道三叔幹的是什麽行當，可畢竟沒有看過真刀真槍的場面，更別說一刀過來，灑你一臉滾燙的鮮血。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全家在鄉下，過年的時候起得很早，老爺家院子裏搭起了個臺子，上面放了根長凳，然後村裏人趕來了一頭豬架在上面，用繩子捆好，很明顯這場景是要宰豬了。一刀捅進豬肚子，那豬開始嗷嗷叫的時候，又利索地在豬脖子上抹了一刀。下手很準，因為豬立馬不叫，可那喉管裏的血進入氣管時的“噗噗”聲讓他至今都沒辦法忘記。
死亡的恐懼瞬間籠罩了下來，就像那個盛滿了豬血的大盆突然把自己罩住了，那股味道和那種鮮紅，堵著心裏，喘不上氣。全身似乎脫了力，身體都是涼的。吳邪漫無目的地往裏走去，腦子裏不斷循環的是那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路燈倒影著那些人影影綽綽，空氣裏彌漫著溫熱的血腥味。
旁邊的門突然開了，直到自己被拉了進去才想到要反抗，用上了最大的勁。不過顯然對方壓根沒放在眼裏，把他翻了個個，兩手被擒在背後，整個身體貼在了門上。
外面傳來了幾聲鞭炮聲，說不定是槍聲。
“老實點。”是張起靈不輕不重的聲音，“還走麽？”
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吳邪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出奇的平靜，說：“你放開。”張起靈依言放了開來，吳邪轉了個身對上張起靈漆黑的眸子說：“有家夥嗎？”
“沒有。”
“怎麽沒有？”
“不需要。”
吳邪點了點頭，臉色慘白。原本就白，可是不一樣，現在是帶點青色。原先嘴唇還帶點血色，現在都和臉一個顏色，明顯是被嚇到了，臉上還沾著不知道是誰的血。
張起靈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麽心理，擡手，手背抹了把他臉，鮮血在他臉上被拉出長長的一條痕跡，“去洗把臉，今晚別出去。”
吳邪沒有回答，進了洗手間就洗了起來，直到把臉都搓紅了才出來，沒有什麽失態的地方。張起靈見他這樣，就轉身打算躺下。
“有手機嗎？”
張起靈一楞，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吳邪伸手來接。手指碰觸到的時候都是冰涼，不知道是被水沾的，還是什麽。
“有三叔號碼嗎？”
“吳三省。”
按鍵時都能看到手還在微微顫抖，張起靈看了會他的手又擡眼看他臉。臉上的紅色退了下來，還是一臉的慘白，似乎是接通了，斜了他一眼就又走進洗手間。
“哎？小哥？”
“哥你媽逼，你到底要幹什麽？”
“□□個小兔崽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罵你奶奶就不怕短命！□□養的。”
“我問你到底要幹什麽，你知道今天我被那混蛋帶進窯子了吧？”
“知道。”吳三省壓根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什麽，“怎麽？還寶貝自己貞操了？”
“操你大爺，我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你今天是怎麽了，吃嗆藥了？三叔什麽時候害過你，有些事以後你自然會知道。反正你乖乖呆在張坤那邊，你爸媽還有爺爺奶奶我明天就送出國，這陣子你別亂跑。還有什麽事？沒事就把電話給張坤。”
吳邪被吳三省這麽一說突然就噎著了，過了會才開口說：“你這個老小子是不是惹上什麽事兒了？”
“沒事兒，我這邊的事你別管，你知道三叔為你好就成，把電話給張坤。”
吳邪出了洗手間，張起靈已經躺下，背對著他，穿了件黑色t恤和黑色內褲，被子只在胸口位置蓋了個角。
“餵，電話。”
剛也聽到在廁所裏的對話，張起靈就拿過電話說了句：“三爺。”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張起靈就回了句“還成”，然後又說：“這事就這麽說吧，你手上的都要交出來。”擡頭看了眼已經坐到沙發上一臉木然，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吳邪，“不太好，估計嚇到了。青龍幫和華清幫在爭地盤，沒談攏打起來了。”
最後說了句“好”，就掛了。
他掛了電話對著吳邪說：“過來。”
吳邪看了他一眼，不說話，又轉了回去，繼續發呆。
見他這樣，張起靈也沒說什麽，轉了個身繼續睡。
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他也不知道三叔到底盤算著什麽，可要把親人都送出國，那就不可能是小事。一天內發生了太多事，去黑市，救人，被帶到窯子，見證死亡，別說是一剛畢業的大學生，就是在社會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也不見得能淡定，總之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吳邪只覺得自己背後還在冒虛汗，站了起來，脫了衣服褲子，只剩下一條內褲，走到張起靈床邊坐下。對方轉了過來，睜開眼睛想說什麽，吳邪就親了上去，隔著被子抱住對方。
張起靈也不含糊，抱住就翻了個身，把吳邪壓在下面，隔著被子都能感覺到身下人的冰涼。吳三省做事就是狠，親侄子也不例外。教孩子游泳，沒有循序漸進，直接把孩子扔海裏，自生自滅，抓著求生的本能，或許能學得更快。
張起靈沒打算做什麽，大概是了解吳邪此刻的心情，親了會就側躺了回去，蓋上被子。手探到吳邪脖子下面讓他枕著，另一只手抱了上去，一條腿跨了過去，整個把吳邪給抱住了。身高差不多，可對方畢竟不是練家子的又是剛長開的身體，怎麽抱都覺得瘦。
這樣一來吳邪手就動不了，幹脆也不動了。
外面傳來警車鳴叫的聲音。
“睡吧，沒事了。”
懷裏的人明顯楞了楞，身體還是僵硬著卻沒有再吱聲。張起靈突然想起那會叫去調查的人這麽形容吳邪：和吳三省完全不同，就一平常的熊孩子，大大咧咧愛說愛笑，還算正直，沒什麽心機，對人也真誠，就是沒怎麽經過大風浪，到社會上估計得受點折磨。但是啊，百無一用是書生，吳三省那老狐貍的事業估計是沒人接咯。
其實按現在來看，這個叫吳邪的男孩倒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心裏明明不安，怕得要命，卻也不會在別人面前示弱，可見骨子裏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或許能安然度過接下來的日子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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